《阅微草堂笔记·妓女智赈灾民》“张太守墨谷言” 原文与翻译

张太守墨谷言：德、景间有富室，恒积谷而不积金，防劫盗也。张墨谷太守说：德景两州相邻处有个富户，常囤积粮食而不攒钱，为的是防备劫盗。

康熙、雍正间，岁频歉，米价昂。康熙、雍正年间，连年歉收，米价极贵。

闭禀不肯粜升合，冀米价再增。这个富户却关了粮仓一升也不卖。他希望粮价再长。

乡人病之，而无如何。同乡的人对他很不满，但也无可奈何。

有角妓号玉面狐者曰：“是易与，第备钱以待可耳。”有位艺妓外号叫玉面狐，说：“这容易，你们准备好了钱等着卖粮就行了。”

乃自诣其家曰：她亲自到富户那儿说：

“我为鸨母钱树，鸨母顾常虐我。“我是鸨母的摇钱树，鸨母却对我很不好。

昨与勃谿，约我以千金自赎。昨天我和她吵起来，她叫我拿出一千两银子来赎身。

我亦厌倦风尘，愿得一忠厚长者托终身，念无如公者。我在风月场中也厌倦了，愿意投靠一位忠厚的人托付终身。思量起来，没有能比得上你的。

公能捐千金，则终身执巾栉。如你能拿出一千两银子来，那么我终生侍奉你。

闻公不喜积金，即钱二千贯亦足抵。听说你不喜欢攒钱，那么有二千贯也就凑合了。

昨有木商闻此事，已回天津取资。计其到，当在半月外。昨天有个木柴商听说了这事，已回天津取钱去了，估计在半月左右就能回来。

我不愿随此庸奴。我不愿跟着这个庸俗的家伙。

公能于十日内先定，则受德多矣。”你如果能在十天之内先凑够了钱，我就更感念你的恩德了。”

张故惑此妓，闻之惊喜，急出谷贱售。这位富户一直迷恋着玉面狐，听说了这事，又惊又喜，急忙压低了价卖粮。

廪已开，买者坌至，不能复闭，遂空其所积，米价大平。粮仓打开了，买粮的蜂涌而来，就再也关不上了。他的存粮都卖光了，于是米价平定下来。

谷尽之日，妓遣谢富室曰：“鸨母养我久，一时负气相诟，致有是议，今悔过挽留，义不可负心。所言姑俟诸异日。”卖完粮食那天，玉面狐打发人辞谢富户道：“鸨母养我很久了，我一时负气和她吵起来，以致有了自赎的打算。如今她后悔挽留我，我也不能负心。我跟你说的等以后再考虑吧。”

富室原与私约，无媒无证，无一钱聘定，竟无如何也。富户原来与玉面狐是私自商定的，没有中间人(媒人)，没有证据，也没有一个钱的聘礼，竟无可奈何。

此事李露园亦言之，当非虚谬。这事李露园也说过，该不会是假的。

闻此妓年甫十六七，遽能办此，亦女侠哉!听说这个艺妓才十六七岁，竟然能做出这种事，也是一位女侠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