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阅微草堂笔记·读书人自重》“冯御史静山家”原文与翻译
冯御史静山家,一仆忽发狂自挝,口作谵语云:“冯静山御史家有个仆人忽然发狂,一边打自己的嘴巴,一边说胡话道:“
我虽落拓以死,究是衣冠。我虽潦倒不得志而死,毕竟还是个读书人。
何物小人,傲不避路?今惩尔使知。”你是什么东西,敢不给我让路?今天要好好惩罚你一下,让你明白点。”
静山自往视之,静山亲自跑来探望,
曰:“君白昼现形耶?幽明异路,恐于理不宜。君隐形耶?则君能见此辈,此辈不能见君,又何从而相避?”问那鬼魂说:“您是在白天显形吗?阴间与阳间有别,您这样做恐怕不合适;您是隐着形吗?那么您能看见这些仆人,而这些仆人却看不见您,他们又怎么知道回避您呢?”
其仆俄如昏睡,稍顷而醒,则已复常矣。他的仆人随即变成昏睡的样子,不久便醒过来,恢复正常了。
门人桐城耿守愚,狷介自好,而喜与人争礼数。我有个学生叫耿守愚,是桐城人,很注意自己的操守,而喜欢与人争礼节。
余尝与论此事,我曾经与他谈论此事,
曰:“儒者每盛气凌轹,以邀人敬,谓之自重。说:“读书人往往盛气凌人,想让别人尊敬自己,以为这就是自重
不知重与不重,视所自为。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重还是不重,需取决于本人的作为。
苟道德无愧于圣贤,虽王侯拥彗不能荣,虽胥靡版筑不能辱。如果自己的品德与圣贤相比也没有什么好惭愧的,那么虽然王侯拿着扫把扫地来迎接自己,也不能增添荣耀;虽然自己作以土垒墙的苦力,也不算什么耻辱。
可贵者在我,则在外者不足计耳。可贵的东西在我自身,外在的东西根本不值得计较。
如必以在外为重轻,是待人敬我我乃荣,人不敬我我即辱,如果一定要根据别人的态度来衡量自己的轻重,那就要靠别人尊敬,自己才感到荣耀;别人不尊敬,自己就感到屈辱。
舆台仆妾皆可操我之荣辱,毋乃自视太轻欤?”这样,男女奴仆们就都可操纵我的荣辱,这不是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吗?”
守愚曰:“公生长富贵,故持论如斯。守愚说:“您生来富贵,所以才持这种看法。
寒士不贫贱骄人,则崖岸不立,益为人所贱矣。”贫寒的读书人如果因贫贱而失去傲气,就见不出读书人的尊严,也就更会被人看不起了。”
余曰:“此田子方之言,朱子已驳之,其为客气不待辨。我说:“这是田子方的观点,朱熹已经批驳过了。这是一种重外而不重内的态度,不必再辩了
即就其说而论,亦谓道德本重,不以贫贱而自屈;非毫无道德,但贫贱即可骄人也。即就这种说法本身而论,它的意思也不过是说要以道德为重,不应该因为贫贱而自己轻视自己,而并不是说可以毫无道德,只是因为贫贱就可以在别人面前傲气十足。
信如君言,则乞丐较君为更贫,奴隶较君为更贱,群起而骄君,君亦谓之能立品乎?如果真像你所说的,那么乞丐比你更贫穷,奴仆比你更低贱,他们都在你面前傲气十足,你能说这是他们在树立自己的品格吗?
先师陈白崖先生,尝手题一联于书室曰:我已去世的老师陈白崖先生曾在书房中题写一副对联
‘事能知足心常惬,人到无求品自高。’斯真探本之论,七字可以千古矣!‘事能知足心常惬,人到无求品自高。’这才是真正说到了根本上,这七个字真可以千古流传了。”